“你笑什么？”
不比对中年儒生的客气，看到李易那忍俊不禁的样子，万掌柜就横眉竖眼，表情凶恶。
李易翻了个白眼，将书画放下，转身就走。
万掌柜精明的眼睛滴溜溜一转，连忙呼声道：“慢走慢走，李小兄弟李小兄弟，是哥哥做的不对，你快来你快来。”
昨日被李易审讯之后，万掌柜托人打听了他的名号，得知了他就是近来那位声名鹊起的赵州第一聪明人。
他没想到那个赵州第一聪明人竟然这么年轻，心中怀有轻视心理。
此时见李易发笑，他心中更添恼火，但一想到这幅字能让他发达，他还是选择了挽留李易。
万掌柜将李易拉住，低声问道：“李小兄弟，你为何发笑，可是看出了什么？”
李易不欲理睬他：“没什么没什么，方才发笑，只是突然想到了高兴的事情。”
万掌柜是个人精，哪里不知这是李易的敷衍之词。
他面露为难，想了想说道：“这幅字背后可是能让哥哥发达的大事，小兄弟无论如何也要帮哥哥一把。”
见李易兴致缺缺，万掌柜连忙道：“我听说李小兄弟智谋过人，这样吧，你若能告诉我张兄为何恼怒离去，我付你五、额，付你三两银子！”
李易翻了个白眼，双手抱拳：“告辞！”
“唉唉唉，别着急啊。”万掌柜高呼道，“我给你五两，给你五两还不成吗？”
李易顿了顿：“他如何恼怒，万掌柜自去问了不就得了，何必花费钱财问我？”
万掌柜哼了一声，那家伙临走还不忘喷自己一口唾沫，自己再追过去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？
他一咬牙：“八两银子如何？”
“告辞！”
“十两！十两！真的不能再多了！”万掌柜肉疼不已。
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了，足够他潇洒许久了。
妙玉阁这种高级青楼都能逛两次呢。
虽然他现在去妙玉阁都是白嫖，还有花魁作陪。
李易想了想，甘慈平日里什么首饰也不带，推说是不喜，实则是想为自己省钱。
她不要，自己却不能不给。
再说这十两银子是白拿的，白拿的钱，不拿白不拿。
“好吧，看在掌柜的钞能力的面子上，就帮你一回。”李易走回桌旁，摊开那幅字。
万掌柜面色一喜，比起这幅字背后的价值，十两银子实在不足为虑。
李易其实不懂书画之道，他自己写的毛笔字有如狗爬，与甘慈初见时还被她偷偷笑话过。
但不懂字并不妨碍他懂诗。
李易指着《侠客行》中前两句，缓缓念来：“赵客缦胡缨，吴钩霜雪明。银鞍照白马，飒沓如流星。”
念毕，李易抬眼看向万掌柜：“掌柜的，可看出什么了吗？”
万掌柜皱起了眉头，缓缓摇头。
李易叹了口气，暗叹真是个文盲。
他伸手指在“飒踏如流星”一句，叹息着说道：“飒沓如流星，飒沓是迅疾的意思，沓是拖沓的沓，这里却写成了践踏的踏。”
古文中，虽然有通假字的存在，但是在誊写他人诗句之时，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。
尤其是颜鲁公这种学识渊博的书法大家，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？岂不是徒惹人笑？
别看这幅字写得还有模有样的，但是出现了这种低级错误，实在是为人所不能忍。
张姓儒生就是看到了这点，故而恼怒。就像是一位数学教授，原以为是来鉴赏哥赫巴德猜想，结果一开头却看到了一加一等于三的漏洞。
这简直就是侮辱人家的智商嘛！
李易拍了拍万掌柜的肩膀，安慰说道：“古有人画蛇添足，今有人写沓加足，倒不失为一件‘美谈’。掌柜的，或许你能凭借这幅字名垂青史呢。”
万掌柜老脸一窘，颇为羞愧，他狠咬着一口老牙：“怪不得卖我画的那厮，五十贯就出手了！”
“五十贯？”李易面露惊愕之色，他轻叹一声，果然人傻就要多读书，最起码，不会受这种低级骗子的哄骗。
看着万掌柜这般肉疼的样子，李易本以为他不会再给自己十两，毕竟自己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话而已。
可没想到，万掌柜竟很是信守承诺，亲自去取了银子来。
李易接过银子，怕他后悔，谢过后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。
殊不知，万掌柜看着李易离开，嘴角却露出了笑容。
他唤过一个伙计，哼哼道：“方才之事，你看清楚了吗？”
那伙计还以为万掌柜亏钱恼羞成怒，想要借机对他发火，连忙道：“没看清没看清，我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万掌柜没好气地拍了伙计脑袋一下：“平日里就属你最好嚼舌根，我那边动静闹得那么大，你能不凑过来看？”
伙计讪讪地低下了头，他刚才确实把事情始末看了个一清二楚。
万掌柜又道：“我没有责罚你的意思，你既然看了个清楚，我交托你一个事情。”
“掌柜的尽管吩咐。”
万掌柜微微一笑：“事情不难，就是把这件‘画蛇添足’的事情宣扬出去。我听说你在衙门有个办差的兄弟，最起码也要让他知道。”
“这是为何？”伙计一愣，万掌柜莫不是怕被骗了钱，人傻了？
他平日里爱惜名声如珍惜羽毛，怎么还会让人宣扬囧事？
万掌柜拍了拍伙计的脑袋，哼道：“让你干你就去干，别管其它有的没的。记住，一定要把事情的始末传出去，尤其是这‘画蛇添足’的事情！懂了吗？”
“懂了懂了！小的现在就去！”
吩咐伙计出去宣扬此事后，万掌柜嘴角勾出一抹阴笑：“什么赵州第一聪明人，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？
你只道我发达的原因在这幅字上，却不知其实更在字外。
本想借那腐儒传出消息，现在有你这话题密集的赵州第一聪明人借着传扬，岂不更好？
嘿嘿，只是没想到当初那条丧家之犬，现在也变成一个大人物了。
该我发达了，该我发达了哈哈。”
万掌柜洋洋得意地走上楼梯，准备睡个好觉，做个发财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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